《北京遇上西雅图》：凭阑立，眼波深深，知是故人来

不见西雅图，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西雅图，阴雨绵绵，最好的是，她又带着点“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情怀，唤醒了世人对爱情的又一种浪漫渴望。安妮对山姆锲而不舍的追逐，山姆对安妮的一见钟情，双方都认定对方是自己生命里的那一个。《西雅图夜未眠》这样谈情的节拍，成为影史传奇，一时风靡无数。但未免有点遗憾，终究是美国的东西，离我们很遥远。

二十年后的西雅图，照样是烟雨蒙蒙，好在亲切一些，有中国人的影子了，距离由天涯拉到了比邻。异国都市，一旦染上字正腔圆的东方调味，也逃脱不了安居乐业的“安”味。西雅图，因为电影的魔力，成了安放爱情的好地方，但鉴于东方人的特殊“调理”，它还可以是个安胎的好地方。于是，有了《北京遇上西雅图》（以下简称《北西》）的故事。这种理由，听上去也是挺讽刺的。国人喜欢在国外生孩子，是对祖国的一种不满的发泄。

说到电影名称，给过我误解。城市遇上城市，以为是纪录片。至少经典的《北京人在纽约》，一目了然，有个“人”在，知道是以人为主。欣赏完电影后，又觉得，若是分别加上人的话，北京人遇上西雅图人，显得过于直白、啰嗦，没有味道。这就像女伶的曲蟮，拉伸得太长太宽，把整张五彩斑斓的脸蛋都遮掩住了，那效果是要打折扣的；如果是微微抬升，只盖了唇，白白的露着鼻子，眼波深情流转，那也不好，犯不着这样全面展示，怕会把那一点点的美都给挤走。我虽然不是特别赞美《北西》的标题，但喜欢那种“一箭双雕”的韵味，介乎浓淡之间。

影片中有几场戏，反复地看来看去，依然会恋恋不舍。主要集中于尾声部分。文佳佳与Frank，岁月静好地生活着，因为老钟司机的意外到来，不得不分离。Sarah McLachlan的《Angel》绵绵唱起，那些过往的回忆也幅幅立了起来。家居嬉闹，于玩耍疲倦后关怀备至地为对方盖上一件御寒的披风；牵手散步，坐在湖边互相依偎，浪漫地诠释“你喜欢坐在这里看出去的风景”。平凡真实，才是幸福的本质。可惜的是，现实生活中没几个人真正意识到这一层。

对于Frank望着佳佳的轿车远去的姿态，在荧幕外头的人瞅着也是离愁千绪。不知道为什么，，强烈的光亮打在他的脸颊上，泛白夹黑的胡须拥挤地簇着，双鬓灰白，眉眼哀伤，整张平面的脸俨然立体化了。这使我联想到了“望峰息心”。他把自己站成一座巍峨的峰，不言不语，不得不把心头的失望，一一打消。整个场面有着苍莽凄凉的韵味。

回头想想，Frank怎可能是DB（吃软饭的人）？从他以前在北京阜外医院的忙碌与畅销，可以推断，他是个能干有社会地位、有尊严的男人，但因为他对妻子深沉而执着的爱将所有的一切都心甘情愿地丢掉了。Frank像是从湮远古风里走来的谦谦君子，懂得如何去礼让生活，接受生命里每一股惊涛骇浪，相信风雨过后能同舟。不幸的是，他的妻子是那种没有山也要造出一个层峦叠障的好胜者，过不来细水流长的日子。

年月这东西不好，能把拥有变为失去。

万幸的是，在愈见平凡的光阴里，Frank遇上了好女人，佳佳遇见了好男人，有望再启新的生活。

凭阑立，眼波深深，知是故人来。在帝国大厦顶楼，他对女儿茱莉说，不应该去打扰佳佳的生活。但几分钟之后，他重遇了两年未见的佳佳，那份亲切里应外合地爆发了。他没有办法像敷衍孩子一样地敷衍自己，情不自禁地牵手表态，愿意“打扰”佳佳今后的生活。那双手牵上去，还是两年前的温度。两个人手挽手肩并肩立在窗前，故事结束了。

那天晚上，电影散场后，我乘坐扶手电梯层层移下来，望见低低的室内广场上挂有几粒青翠欲滴的气球，起初一看，以为只有气球，待慢慢移下后，才发觉肥美的球身下面，有两辆蓝宝石般刺眼的SUV。红男绿女层层围观过去，眼里流露出好奇与渴望。有一个粉黛艳丽的女人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男人，男人双掌插裤，神色诡秘地望着车。我想：这是有索求的爱情。

另一方向的T形舞台，突然跃出几位姿色上乘的女模特，正妖娆地走着猫步，胜雪的肌肤仅贴有弹性十足的文胸，是撩人的内衣秀。几波男同胞迅速被吸引了过去，哨声起伏。

不知怎的，我不合时宜地联系到了“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每座城都是孤独的，城里的人只会越来越空虚无聊。但成功遇见对的人，不用多说废话，就可以会意，那是一种幸运的幸福。正如有心的Frank与佳佳，“沉舟侧畔千帆过”后，也该迎来欣欣向荣的“万木春”。我们应该祝福像他们这样的人。

窃以为，《北西》真要说有什么败笔，便是那几首好听又不是自己人创作的英文歌。它们隶属于西方，是我们“拿来主义”拿来的，听说花了大价钱。自己的电影里面，没有自己人的原声音乐创作，这有点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