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圣局中局，孙悟空是如何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三十立铺
文/有毛僧
►从罗马飞抵北京，十一天的欧洲之旅终于结束，从今天开始“老僧奇谭”恢复更新。回来的路上，与几位北京的朋友闲聊，聊到了很多西游的故事。关于孙悟空，大家有太多不解，尤其不解他是如何成为西游主角的，如何被推上封口浪尖的。
今天我们就聊聊“齐天大圣”的来历，以及围绕这个称号佛界与仙界的复杂博弈。看似一团和谐的众神，背后有无数暗流在涌动，一直在较劲。聊背后的故事前，我们先看看，齐天大圣称号的神秘含义。
齐天大圣称号之谜
聊孙悟空崛起的故事，首先撇不开“齐天大圣”这个称号。这个称呼很神奇，但又深具寓意。首先我们看下齐天大圣是什么意思。第一层意思，与天齐。在西游的语境中，谁是天？还能还有谁？当然是玉皇大帝了。可以说，齐天大圣这个称号直指玉帝，孙悟空摆明白了要和玉帝平起平坐。
第二层意思是大圣。在西游中，谁能称圣？当然是仙界各派系的宗教老大、重要精神领袖了，如太上老君、救苦天尊、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等。孙悟空敢叫自己大圣，说明他并没有把世间一切的规矩当回事，也不在意所谓的各界的潜规则。出来混，就是这么张扬，就是这么帅。孙悟空所以成名，与他藐视一切的个性不无关系。正是他的放荡不羁才催生了花果山的另外一些大圣。不过，他们是那个时代的小角色，与孙悟空身上的大使命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齐天大圣这个称号并不是孙悟空创立的而是另有其人。虽然孙悟空敢于挑战权威，但第一次见玉帝时，听说玉帝给自己封了个官儿，就赶紧“唱大喏”（点头哈腰地行礼）。这是极具讽刺意味的描写，说明孙悟空在玉帝面前，还是低头行礼的，至少表面工作做得挺好。敢于称齐天大圣，他一定是受到了某种暗示。带给他暗示的其实是他……
神秘的独角鬼王
孙悟空在太白金星的引荐下到天上寻求功名，最终获得了弼马温的官位。当得知这个官职不入流时，猴王大怒，掀倒了办公桌，拿走了办公用品，冲过南天门，跑回了花果山。与众猴子聊了这段窝囊的经历后，大家都表示不服，认为大王还是在这里称王比较自在，孙悟空也表示高度赞同。
正在这时，两位独角鬼王慕名而来，要投奔孙悟空。投奔的理由很直接，说是看了孙悟空之前的招聘启事，觉得跟孙悟空干还是蛮有前途的，再者听说孙悟空到天上吃了“天禄”，投奔之心更加坚定了。孙悟空经不起马屁，一听是粉丝，还是铁粉，就收留了他们。这俩鬼王不仅会说话，也会办事。
“久闻大王招贤，无由得见；今见大王授了天禄，得意荣归，特献赭黄袍一件，与大王称庆。肯不弃鄙贱，收纳小人，亦得效犬马之劳。”孙悟空真吃这套，立即穿上黄袍，还封这位独角鬼王为总督先锋。鬼王问孙悟空在天上做什么官，孙悟空如实相告，鬼王很震惊，也很愤怒地说出了一句影响大局的话：“大王有此神通，如何与他养马？就做个‘齐天大圣’有何不可？”
孙悟空一听，高兴坏了，连连叫好，让手下把旗帜换了，并告诉大家，从今往后，老孙就叫齐天大圣了，不许再叫大王。
鬼王身份之谜
这两个鬼王的身份很可疑，从作者的描述可以看出，是一主一仆，说话的，办事的，送礼的，被封官的，是那位主子，另一位可以忽略不计。这位鬼王给了孙悟空称“齐天大圣”的建议，要知道，“齐天大圣”的这个称号可是西游记中最大的转折点。因为这个称号，孙悟空重新与天庭叫板，最终闯下弥天大祸。
在《西游记》中，这位关键的鬼王戏份很少。第一次出现是献赭黄袍，第二次出现是天兵第二次攻打花果山时，鬼王被擒，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由于他太过微不足道，所以很多分析西游的作者都把他给忽视了。有的人甚至认为，这个角色的塑造不过是用来讽刺贪腐的明朝社会。如果真这样理解，可就小看吴承恩了。
既然是鬼王，那他与幽冥界脱不了关系，要么是幽冥界跑出来的，要么是幽冥界派出来的，不会有例外。幽冥界有十代冥王，共十位王，分别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汴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和转轮王。老僧看了下这十位阎王分管的工作内容发现，其中前九位基本上是执行刑狱的，唯有转轮王是负责管理鬼魂，负责转世投胎的。
如果从他们的职业分析下来可以发现，独角鬼王很有可能与转轮王有关系。他很可能是转轮王手下的一个鬼王。转轮王属于幽冥王，而他手下有一系列的鬼王，负责鬼魂的各种事务，独角鬼王应该属于其中中高层的领导干部。
地狱的复杂关系网
既然独角鬼王很可能是幽冥界的中高层干部，那么幽冥界为何会干预孙悟空与玉皇大帝的事呢？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先看看幽冥界的编制。一把手是地藏王菩萨。大家可能会奇怪，为何地藏王菩萨不在灵山任职，而是跑到幽冥界呢？要知道，如来是宗教领袖，所控制的领域更多是精神层面的，他的信徒、弟子，很多都在天上供职。就像孔子一样，他的弟子也会在不同的国家当官。
地藏王菩萨负责幽冥界，与他发愿要度天下所有的灵魂一样，他做的最多的事是度人灵魂。地藏王菩萨下面便是十代冥王。地藏王菩萨的汇报对象是如来佛，同时也向玉帝汇报。而十代冥王直接向玉帝汇报，同时也向地藏王菩萨汇报。从这种关系中我们可以看出，地藏王菩萨对幽冥界的影响更多是宗教和精神层面的，他手上的行政权力是有限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核心原因是玉皇大帝的道教体系与体系有明显的冲突。当时的势力已经崛起，压是压不住的，所以玉帝也选一些职务让的高级知识分子担任，但授权比较谨慎。。地藏王菩萨在幽冥界有一把手的权威和荣耀，但并没有执行性的权力。然而，地藏王唯一有控制权的是转轮王，因为灵魂超度和转世是地藏王的专业范围，转轮王的很多业务都在地藏王的指导下完成的。独角鬼王最大的可能是地藏王菩萨通过转轮王指派到花果山的一个亲信。
地藏王的神秘使命
之前我们讲过，佛魔大战之后，如来向玉帝称臣，谋划东扩计划。然而，当时的东方世界全是道教的土地，东扩计划受到天庭的阻挠。如来与菩提暗中和解，放出孙悟空，在天庭逐渐腐败的当口，搅和天庭，扰乱玉帝。同时，派遣观音菩萨到东方做传教调研。菩萨在调研报告中提出了几个建议，第一、撇开天庭，从人间皇帝至上而下入手，让东土主动信奉；第二、出台取经人计划，东土出一个取经人不至于惊扰天庭，即便天庭知道，也不会阻挠；第三、以取经为名，从东到西进行传教。
计划做好了，但缺一个事件，让如来的地位在东方彻底奠定下来。当时如来集团把所有筹码都押到了孙悟空身上。没想到玉帝很聪明，见孙悟空很有本事，就猜测可能是西方的内鬼。他一开始就对孙悟空很客气，很明显不想入如来的圈套。一开始见玉帝，猴子并不行礼，天上的神仙都很愤怒，玉帝却笑呵呵地原谅了猴子。
当孙悟空掀倒弼马温的办公桌，跑下界之后，如来紧张了。如果孙悟空就此满足了在人间为妖王，那他的扰乱天庭和东扩计划就泡汤了。于是，如来把刺激孙悟空继续挑战天庭的任务交给了地藏王。地藏王借用自己信任的独角鬼王，完成了使命。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以看出，“齐天大圣”这个称号是如来集团集体智慧的结晶。
如来地位的飙升
玉帝看出了如来的把戏，还真封了孙悟空为齐天大圣，还给他造了齐天大圣府。不出如来所料，很快孙悟空就又惹了一堆事，最终玉帝忍无可忍，不得不发兵继续征讨孙悟空。这一战直接导致了大闹天宫，在关键时刻，玉帝不得不去请如来佛祖。
如来那时对玉帝还很谦卑，措辞很客气，“玉帝招老僧，老僧不得不去”，见了玉帝还会行礼。终于收服孙悟空后，整个仙界完全震动了，如来的权力立即出现了大转弯。有几个细节可以从书上读到，第一、庆功宴的盛会，众神邀请如来命名，如来没有客气，给大会命名为“安天大会”。原本应该是玉帝做的事情，现在如来来做，而且口气是安天而不是除妖。
第二、各位神仙争相给如来送礼，而且如来每一样都收了，回家后还向弟子吹牛，很得意的样子。第三、取经工程成为默认事实，而且如来会邀请仙界神仙参与其中，毕竟这次如来表面上帮了仙界，玉帝有苦说不出，而其他神仙都不知道背后的逻辑。
接下来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了。观音菩萨一手策划了泾河龙王犯天条的事件，通过泾河龙王之死把当时东方帝王李世民带进幽冥界走了一趟，让他对生死有了全新的认识，开始信奉。李世民信佛后，观音便来东土物色取经人和取经团队。一场轰轰烈烈的取经工程就此拉开序幕。
老僧按
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名，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寇，一切在台上唱和跳的，背后都有神秘的力量在左右。我们的世界是少数人控制的，我们生活的方式、工作的方式、思维的方式，都是被操控的。孙悟空的出生、学艺、成名、取经、成佛，他的一生都是被操控的，他是一场政治阴谋的棋子，注定演悲剧。然而，孙悟空牛叉的地方是，他一直拒绝棋子的角色，有自己内心的追求，有自己对宗教的理解，完成了使命的同时，也收获了自己人生中的高峰。整个《西游记》中，孙悟空是最成功的一位角色。然而，独角鬼王这样的角色注定是悲剧，他就像当年创立了思想的那位高人一样，最终也不过是死于非命。历史不会记住他，只会残酷冷漠地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