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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入了一所奇怪的大学 | Vol.4

2023-05-10 14:56:27


前三章:


我进入了一所奇怪的大学 | Vol.3

我进入了一所奇怪的大学 | Vol.1

我进入了一所奇怪的大学 | Vol.2


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 “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 ”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了不起的盖茨比》


大学这四年,我结交了很多狐朋狗友,但因为摊上我,他们都很倒霉。清高的朋友看不上我,嫌我大大的粗俗,我这人也斤斤计较,你看不上我,我就不攀你的高枝,跟我做朋友,就要有同流合污的勇气。

 

润土就不认同我这点,水往低处流,但人往高处走,怎么能那么没有志气?润土劝我多跟优秀的人来往,自己也能沾点光。脑子实在太蠢,不开窍,至少也能要几张和对方的合照,将来发在朋友圈,或者放到履历里,倍有面子。

 

我是不是太早放弃自己?润土的话令我陷入沉思。于是,有一段时间,我真的认真和优秀的人交往。我叫忠诚,忠于诚实,我和朋友的交往也秉持这个原则。于是那段时间里,我的朋友圈是这样的:

 

“某月某日某地,去见咱学院大诗人,他没理我。”

“某月某日某地,去参加北京文学研讨会,在座者中,我的学历最低。”

“某月某日某地,某博导要去绿帽湖钓鱼,我说那里的鱼都死光了,不过说不定你能钓到人。他拂袖而去。”

......

 

我和优秀的人的交往很快就失败了。

 

润土是我打乡下就认识的朋友,他在大学有点招人烦,下课爱和老师套近乎,聚餐就喜欢蹭饭吃。一次学院要弄学术论文竞赛,往年面向的都是大三以上的学生,今年破例给大二开放。润土觉得机不可失。

 

润土想走外国文学和比较文学方向,他做了一个课题,叫《爱情幻梦中的阶级对抗——于连与盖茨比形象分析》。和很多拼命码字渴望认同的青年一样,润土对自己的才华很有自信,但他对自己的背景没把握。

 

润土一门心思省吃俭用,把多出来的钱用在购书和参加各种比赛的报名费上。他后悔高中没有拼命学习,在高考这一步就把人生落下了,可也许是我太懒,我高中就嫉妒他的努力。他清晨六点来教室,中午不回宿舍,夜晚熄灯才回去,回去关灯后继续挑灯夜战,打死我也做不到,我上课都钓鱼。可他觉得还不够啊,“人家衡中都是精确到分钟的,上厕所和食堂吃饭的时间都有严格规定”,他就是懊悔自己不努力,所以上大学后他绞尽脑汁提升自己的成绩和履历。这次学术论文竞赛,如果能从学院脱颖而出,杀进市里,就有机会在一级刊物发表,在一所平凡的大学里,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可润土还是犯愁。我好言骗他,人教授都是不慕名利的主儿,有的不也是乡下人出身,你怕什么?昨晚我认识的一李教授,还在朋友圈骂官二代呢。

 

“李教授他叔叔是韩国政要,中韩互助会会长,他当然敢骂,大不了跑路回首尔。”

“隔壁王大爷,我以人格担保他出身在穷乡僻壤。”

“王大爷爱人的爹的老婆是北大中文系博士,你不知道?”

“那刘老师呢?他可是两袖清风。”

“是,两袖清风,多少年了还只是个讲师。”

 

润土仰望星空,眼睛被风吹地酸酸的。

 

“阿诚,你知道吗?在我们学院,学生报的论文选题和材料要经过审批,进入初选名单,是要看导师的地位和脸色的。去年外国文学初选名单十个人,有六人出在学院话语权最重的老师名下!其它四人,有一个人是真牛逼,他大一就有论文发在一级期刊了,学院重视他啊,所以无论他的导师是谁,都不妨碍他通过。另外三个呢?两个是李老师门下,还有一个是王大爷的学生,他们两个的分量,我就不多说了。”

 

润土只要一说起胡话,就停不下来,我懒得拦,由他说去。

 

“阿诚,我怕啊。我觉得自己牛逼,可别人未必这么想啊。你说,我要是不签上赵老师条线,也就是咱学院外国文学最有地位那老师,我这心就没谱。六个对四个啊,换你你走哪条?”

 

“我都不走,大不了咱不凑这热闹。”

 

“你小子倒省心,写了个《最后的辩手》,还有稿费拿。我不行啊,我必须通过大大小小的比赛证明自己,你以为别的比赛就没这破事?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怕是学术也不是省心的地儿。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我不服,我能顶的过谁?还不得任劳任怨,脏事破事一手挑?我跟你说,我以后肯定还是要搞学术,要像那些真正的大师一样,做一个了不起的学者。可我高考已经输了一步了,我不能再输了,我也再没什么挑剔的资本了。所以现在,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我都要做。”

 

“你要跟赵老师搞好关系?”

 

“废话!你看这本阎连科的新书,赵老师喜欢,国内没有,我托人从香港弄来的。还有赵老师那公众号,他的最新消息,都是我负责更新的。还有.......你不知道赵老师写的诗多无聊,可他非要把自己的诗发出来,他啊,表面上是学者,心里最想做诗人,于是我就夸他呗、点赞呗,有个同学说,赵老师啊,你不当诗人真是可惜。我就评论一句:啥?赵老师本来就是诗人啊,不信你看百度百科。”

 

润土跟我说这些,他的神情,让我想起自己看过的一部禁片,里面的人都吃着屎,喝达官贵人的尿,他们恶心,但他们又被要求去喝,他们为了安慰自己,只能一遍遍灌输,直到让自己相信——喝尿是值得的,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当我见到润土望月亮时的侧脸,银色的光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却又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润土昨天还跟爸妈通过电话,他爸妈知道他得奖就很开心。

 

我想起润土小时候在绿帽湖撒的那泡尿,那时候他还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他天不怕地不怕,一心要在花花世界闯出名堂。但现在,在绿帽湖撒尿已成往事,润土倒是能脸不红心不跳,一笔而就绿帽湖的颂歌,在他的笔下,绿帽湖和瓦尔登湖一样美丽。那天,当我在学校官博看到这首颂歌时,我正在厕所,从坑上站起身来,我微微一笑,润土再也不是那个淘气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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