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九问｜顾卫红专访】一路走来，一起走下去

顾卫红

临床遗传医师、博士

CHPO项目（中文人类表型标准用语联盟）总协调人

1993年，我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医疗系，曾在北京天坛医院神经内科工作。先后师从神经病学专家王国相教授与协和医科大学分子遗传学家沈岩院士对遗传性运动障碍疾病进行基因学研究。2004年底至今主持中日友好医院“运动障碍与神经遗传病研究中心”专病门诊和分子遗传学实验室工作，建立了遗传性运动障碍疾病资源库（临床资料库和DNA库），开展相关疾病的临床和基因学分析。从09年开始，参与了很多罕见病科普和患者支持类的公益工作。2015年至今与基因检测、互联网医疗和医疗数据领域建立了广泛的交流合作，做了一些连接。

一年多以前听说OMAHA，树兰医疗的郑杰先生向我提及OMAHA，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进一步的了解是在我参加了由OMAHA主办的读书沙龙之后。在这个沙龙上，认识了很多相关领域的朋友，大家从不同角度谈到医疗数据现状，如何推动信息共享，让未来医疗走进我们的现实生活。

2015年底，当时有一个比较知名的事件，就是林林案例，是一个非常疑难的遗传病/罕见病,当时国内很多基因检测机构和相关领域的专家参与这个公益项目，这个病例成为了一个纽带把大家聚在一起。因为患儿家长是清华校友，清华生命科学与医学校友会组织了一次研讨会，大家展示了各自的分析结果，进行讨论。因为我是一个临床遗传医生，而且长期致力于罕见病患者支持，当时受邀参加了这个会议。通过讨论，大家都感觉到临床表型数据缺乏统一标准，限制了基因数据的分析效率，迫切需要推动临床术语标准化。有专家提出引入HPO（Human Phenotype Ontology），大家一拍即合，决定一起来推动HPO的本地化。林林案例促成了CHPO的产生，从这个方面来讲具有历史意义，应当感谢林林家长和蓝灿辉先生等人的付出。

应该说，CHPO联盟是各方殊途同归的结果。测序技术的飞速进步带动了医学和健康管理的发展，基因数据必须与表型数据充分结合，才能真正发现问题，也才能解决实际问题。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建立临床、遗传、生物信息、医学数据等专业的合作，各个环节需要找到共同语言进行有效连接。HPO就是这样的连接方式，可以将医生获得的复杂多样的表型信息、基因检测机构获得的大量的意义未明的基因数据、已有的知识库/数据库三者进行连接。在这个过程中，医生采集患者表型信息转化为HPO，是后续分析的重要基础。我作为一个临床遗传医生，自己的专业背景和角色就是一种连接。

HPO这套术语集和其他的医学标准术语的区别在于：首先，相对而言，它是比较简化的；第二，它来源于已有的医学文献以及数据库，所涵盖的内容是相对常见的、常用的一些词条，这一点有利于推广应用；第三，我的专业方向是遗传病/罕见病的临床和基因分析，与HPO的来源是一致的。基于这三方面的原因，我希望能够和专业同道一起努力，将HPO引入中国。由于HPO并不是直接来自临床，在描述表型的时候，有些方面还不够全面和完善，有些分类的词条相对比较少，HPO也在持续更新、完善中。

对企业或者是行业来说，HPO是连接临床表型和基因数据的一个很好的方式。对于行业发展来讲，信息数据共享是基础，而标准化是共享的前提。实际上，很多基因检测和研究机构已经广泛使用HPO，但是之前由于是英文版，限制了临床应用，而表型来自临床，因此CHPO实际上是在做进一步的落地连接。让更多的医生了解、参与使用CHPO/HPO是非常重要的，这样才能保证后续基于HPO的分析更加真实可靠。

如何把想法变成现实，而且能够不断地规范、向前推进，这个过程是非常不容易的，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协调沟通各方。之前我曾经做了多年的罕见病公益，也是如此。很多事最初的建立需要公益来启动，主要是依靠一种信念在支撑。连接人是不容易的，尤其是各个不同专业的人，如何信息对等，如何相互理解，在这个过程中，也曾经有不想做的时候。大家都是在兼职做公益，没有资金的支撑，人员分散在不同地方，还有在海外的专家，通过线上的方式进行交流，有时还有时差，很难凑在一起开会。可想而知，要建立和维护这样一个组织是非常困难的。从我个人角度来讲，由于在长期临床工作中深刻体会到医疗信息数据的碎片化以及表型与基因数据的连接障碍，很想去改变这种现状，而且看到很多患者太不容易了，很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认识了很多有情怀的专业同道，我们相互鼓励，这些就是我坚持下来的原因。

我最大的收获是提高了对很多事情的认识。每个人的认识水平和他/她的专业背景以及经历是相关的。在协调各方建立CHPO的过程中，我接触了很多相关领域的精英人才，大家思想交流碰撞，很多知识信息共享，对我来讲是很好的学习提升的机会，让我了解了科技的飞速发展，行业的最新动态。

最大的感悟就是连接是非常重要的。现代社会，各个行业都已经发展得比较深入了，但是行业之间的连接是不够的，有些是非常弱的，这将会成为或者已经成为发展的瓶颈。在建立连接的过程中，相关方首先要开放自己，相互了解，这是很重要的。

基因数据分析领域早已开始使用HPO，但是之前国内临床和遗传领域对于HPO了解很少。通过这一年CHPO大家共同的努力，越来越多的人了解、接受CHPO/HPO，很多人在工作中使用CHPO搜索引擎，一些基因检测机构已经将CHPO/HPO嵌入分析系统。很多事理念在先，我想OMAHA也是这样。大家只有接受这个理念，才能实际地付出，去做这件事，才能发展起来。下一步大家可以考虑怎么在实际临床、科研中使用CHPO/HPO，并促进HPO的完善，建立更好的连接，这是需要很多人一起付出努力的。

有关CHPO的工作，我们主要是分为几个阶段：成立之后，我们首先把几方翻译的原始内容上传到wiki网站上，之后针对原始翻译的一些问题，建立了认领模式，由具有相应资质的人认领词条，召集相关专业的医生和遗传专业人员进行编辑，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效果上来说，不同类的词条编辑的完善程度有所不同，质控是不容易的。大家都愿意做好，但是因为都是兼职，工作很忙，所以我认为整体需要向前推进，不可能一步到位，需要一边推广，一边完善，只会越来越好，尽力推进。从目前看来，总体效果还是不错的。

如何让更多人参与？一个事情在开始时，仅仅是一个雏形，大家认识不到它的好处，这时候希望很多人愿意去参与，是不太可能的；随着发展，一件事越来越好，就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参与，这是很正常的。因此创建者的执着是非常重要的，在这方面，我很钦佩张林，十年如一日，更新翻译LOINC。

2016年底，我们建立了第二轮审核机制，更多的专业人士愿意参与进来了，这说明HPO已经被更多的人接受，CHPO的工作价值已经得以体现。

对于CHPO的未来，我们将继续推进，不断完善。在将HPO翻译为CHPO的过程中，有些名词并没有统一的中文，需要在征集各方意见的基础上，把中文译名固定下来，这就是一个标准化的过程。只有标准化，才能建立更好的连接。另一方面，既然HPO/CHPO是一种连接的方式，那么我们尽量发挥它的连接作用。已经在做的就是与OMIM和Orphanet进行连接，在CHPO的wiki网站和搜索引擎上都有体现。在国内，之前没有这样的连接方式，也没有这样的搜索引擎。